烟火瑶山

作者：老馆主

绕过一山云霭，雪峰山的灰白天际于云蒸霞蔚之间托出半轮新年的红日，一只雄鹰擦着红日展翅而过，云霞拂散，红日露出了它的全貌。

红日之下，是一片罗列远递的群山，冰雪仿佛冻结了整个的人间，给了古朴的瑶山一个圣洁而又静寂的纯白世界。

唯有早起的炊烟，不以深寒为意，于散隐于群山间的村寨瓦房上摇曳着自已妸娜的身姿。

尔后，隐约地，便传来了喔喔的鸡鸣声、咿呀的开门声、老妇的呼唤声、小儿的欢喜声、祝贺新年的鞭炮声、以及清脆的山歌声：

瑶家山寨哟

扎戏台哟

四面八方嘎么子哟

贵客来呀哟

没有好酒哟

来招待呀哟

咚咚山歌嘎么子哟
唱起来呀咚咚

春季里来咚咚

是新年呀罗里罗
哥妹山歌嘎么嘛子哟

把情传呀我的哥

唱得瑶山咚咚
充满地哪罗里罗
唱得哥妹嘎么嘛子哟

心里甜呀我的哥

……

二0一九年的正月初二，时令虽为晓春，可故乡仍为冬妆厚裹，呵气成霜。连接金石桥与瑶乡的公路为S312省道的一段，不足二十公里的车程，海拔却由四百米陡升至一千四百米，断崖式提升的海拔形成了两地冰箱式的温差，当隆回北网三车、十四人盘旋于其上时，人好比由冰箱的保鲜层提升至冷藏室，不由自主地瑟瑟作抖起来。

因不舍景致，我冒着冷风、不畏严寒地车窗半启，让窗外的流云、远山、飞瀑、梯田、弯竹、野雀、柔雪一并入我的眼来。

前车的后备箱内，装着一挑花瑶竹筒酒，我所在的车的尾座，用一个超大号尼龙袋装着一只皮光毛滑的黑山羊，我们的此行是赶往雪峰山枫香瑶寨，参加雪峰山旅游公司举行的新春团拜会。

此为我的二度枫香瑶寨之旅，头次是在二0一八年的三月十日，我与淮程兄及方清老弟连夜驱车，从东莞赶回参加由夏奕中先生牵线并带队组成的隆回北网雪峰山旅游采风团。

虽为首来，一切的人事，却无丝毫的陌生和不适，有的只是惊艳和佩服，旅行结束，我情不能已地写下了《枫香瑶寨短行散记》，由衷地赞叹：“由陈黎明先生带领打造的雪峰山旅游集团旗下系列景点，是我所见过的最为大气磅礴、最具人文情怀、最是宾至如归的旅游景点，这是一次愉快幸福的旅行，不负我的千里之行。”

本人与陈黎明先生（左）、夏亦中先生（中）合影

未识之前，陈黎明先生早在微信群看到过我的文章，并数次帮我推向有影响力的媒体，算得上是神交已久，故此次虽为初见，却胜似老友。只是两位老友的现实身份却有着千差万别，他曾为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拥有亿万身家，各种头衔和身份等身，而我只是一个平凡到尘埃里的打工人。

他却说，不要顾及这些，缘分最重要，你的文字具有独特的华彩，有直抵灵魂的力量，自成高度。事后我得知，陈总是一个老文青，年少时就已是溆浦县最活跃的文学青年。

他问我是省作协会员吗？我说不是；又问我是市作协会员吗？我说不是；我告诉他，我连县作协都不是。

他惋惜地连连摇头，说以你的文字水平，进省作协是绰绰有余的。

我说我不追求这些，只是很单纯地写我所想，述我所感。

他说你不要只安于内心，还要不负你的文字，你的文字可以、也应该让更多的人看到。并一再叮嘱我，文学作品才是压舱石，要静下心来写，最好是回老家来写。

本人（左）在枫香瑶寨留影

只是时近一年，为生计故，我仍在无雪的南方流荡；大多的时候，我仍是在怼天怼地怼神仙，鲜有写出他所期盼的作品，就连开了头的《血色枫香》和《我在斋粑村当村长的日子》亦是没有下文。

略能欣慰的是，在结束“隆回北网雪峰山旅游采风活动”之后，通过隆回北网写手们不断地用文章推波助澜，隆回县政府迅速与雪峰山旅游公司签订了开发虎形山花瑶景区的协议，去年的八月份，雪峰山旅游公司开发团队正式进驻虎形山，揭启了打造大雪峰山旅游景区的宏伟篇章。

作为一个文字爱好者，假使不能写出流芳千古的作品，但若能对故乡的发展有所促进，至少不能说是百无一用的了。想到这点，我又有所心安。

到达枫香瑶寨，再见陈总、周总、少凯兄、及子阳等先生，已如故人、故地。团拜会上，同为雪峰山人的隆溆两地乡亲载歌载舞，通过一碗碗的米酒，把对故乡山川的崇敬、烟火的深情浇入奔腾的血液。

我放浪形骸的醉了，醉在雪峰山上枫香瑶寨的仙池旁，醉得心甘情愿，醉得不管不顾。

因为枫香瑶寨游客暴满，客房早订，傍晚时分，我与家人只得下山，投宿二都河畔一民宿内。我的家乡金石桥俗称二都，二都人夜宿二都河，既为巧合，也是天意。

民宿为传统的湘西吊脚木楼，散发着淡淡的清油香。由于房间超大，显得陈设简单，却又不乏精致。走动时，楼板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恍惚间，仿佛遡洄于岁月的长河中，我见着了我的老木屋、我的童年、我的少年、我的父亲……

从枫香瑶寨返程，为了久盼一见的石瀑，我们迂回去了虎形山花瑶的大托村。大托村如一个孤悬在陡峭山崖的窝巢，挂在途经白水洞村的半道上。

去年的八月，我去了一趟白水洞村，白水洞村背倚一块巨大的石壁，前临深渊，石壁之下，是星星点点的人家。我有着严重的恐高，站在寨子的禾坪上不敢下望。

我不由地佩服起白水洞的乡亲们来，游人眼中的绝地胜境，对于生存于此的人来说，却是生活的艰辛。

当我们的车子停留在陡峭的半山腰时，一位在盖农家乐的兄弟向我们走来，笑盈盈地问我＂您是隆回北网的老馆主吧！＂我心头一怔，一暖。

他说他每天都在关注隆回北网，自然认得我。

随后，他便约我们至家，并攀上他家的老梨树，让我们吃到了此生最入口入胃的乡梨。

大托村因石闻名，石多、石奇自然是她的标志。于我看来，大托村就是长在石头上的村庄，不纵目细寻，并不见房舍，只见一块块形状各具的岩石下冒出一缕缕游烟，必得走近，才会依次现出檐角、现出屋身、现出身着瑶服的主人。

最为惊奇的是矗立在去往石瀑半道上的两块深情对望的天石，两石实则为一石，不知哪年哪月被天上工匠用一把神锯一分为二，所锯之面平整如砥，叹为观止。

别过天石，寻路而上，穿过一段竹林，便到石瀑之下，近得身来，更觉大自然的奇妙和自身的渺小。仰面望去，石瀑呈45度角与天接壤；侧目远眺，宽不可测。

石瀑上杂生着各类植物，有苔、有藤、有蕨、有竹，用各自的姿态展示着生命的顽强与和谐。

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过“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因为河流奔流不停息，时间稍纵即逝，即便是同一个河段，下一次接触到的河水已非先前的河水。

故而，即便我上过瑶山数次，但每次目极到的景色，又有着各自的不同，她有一溪的美酒、十色的华服、百味的人生、千山的景致、万家的烟火。

她不能简单的定义为一处景点，而是人与自然最和谐相处的生态高原，是三湘大地上耸峙的人间烟火，是延绵逶迤的雪峰山山脉中一段最神奇的存在。